![]() 那一年的“春分”时节,江南的晨雾裹着料峭寒意,有点冷。田埂上的枯草在风中凌乱,被北风吹伏了又起来。生产队的牛舍边,七八个庄稼汉的旧棉袄上仿佛还凝着白霜,老方队长正背着一张犁铧,牵着大黄牛走向门口畈,领着大家去做秧田。大黄牛拉着木犁破开"九分头"的水田时,泥浪翻涌如墨。大伙攥着钉耙跟在牛后,铁齿叩在黑土上的脆响惊飞了苦楝树上的乌鸦。刚下田时,泥水没过小腿的刹那,我的双脚似万千冰针刺入骨髓,脚踝及以下很快失了知觉,只剩机械挥耙的动作。上午十点许,听见一阵“喳喳喳”的声音,天上忽然下起雪子来了,天更冷了。阿财的蓑衣已被雪子打湿,发梢滴着水珠,却仍扯着沙哑的嗓子说着昨日的市井八卦,和着木耥刮过田面的吱呀声,在灰蒙蒙的天幕下织成春耕的韵律。等牛犁完田后,云南哥量好稻秧畦宽,我和阿财拿苗绳拉线,大伙起出畦沟,方便秧田灌、排水。然后拿几张约1.5㎡竹篱铺在秧田上,每人一张,人站在竹篱上用力踩压,一小块一小块地将秧田表面基本压平。竹篱在泥浆里沉浮,我们脚的血色已成紫色。待最后一垄田耥平,井台边的青石板边沿已积了层薄冰。我跳上秧田,双脚已被冻得发紫,似乎失去了知觉,不听使唤了,脸色肯定很难看。我一跛一瘸走到井边,舀起井水冲淋双脚时,竟生出几分暖意,血脉重新奔涌时,皮肤上泛起针扎似的刺痛,是那种舒服着的痛。翌日五更,天光初透,薄雾在秧田上织出半透明的绉纱。赤脚踩进秧田畦沟的老方、阿财和我直着腰,竹篾斗笠边缘凝着水珠,蓑衣下摆扫过水面,荡开细碎的银圈。每人左手挽着一只簸箕,里面盛满已孵化发芽的稻种,右手抓着一小把,一小把的稻种,人一边慢慢移动,一边往秧田均匀撒播。种子簌簌落在镜面般的秧田上,那些裂开雪白胚乳的嫩芽像初生雏鸟的喙,在晨风里颤巍巍地翕张。七日后,秧畦里浮起鹅黄的新绿。那些曾被冰雪淬炼的种子,此刻正顶着晶莹的露珠舒展嫩叶。老方队长蹲在田埂抽香烟,烟屁股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秧苗在春风里轻颤。我知道,当这些细弱的绿芽移栽到大田时,它们的根须开始在冻土里扎下坚韧的魂。浙东西蜂 2025年3月17日 |
[恭喜,此贴已于2025-03-17 13:34:09 在60年代 被 寒江雪a@qq 推荐,推荐理由:原创内容]
发表于 2025/03/17 15:07:55 来自 浙江宁波
发表于 2025/03/17 18:58:10 来自 浙江宁波
没有机械化农耕的年代是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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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东论 iPhone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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