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十二月三十或月小的廿九我们都不知道叫除夕,而称之为三十年夜。一家人说说笑笑,很晚才睡觉,一觉醒来就是新年了。我们童年时没有“春节”这个概念,就只知道正月初头。
正月初一,天刚蒙蒙亮,不再像平常那样赖着不肯起来,只要一听到外面的爆竹声,孩子们全都抢着起床了。虽然我们买不起爆竹,只能远远地扪着耳朵看人家玩,可是这震天的响声和浓浓的火药味还是那么的令人兴奋。(俗话说:“人家做糩做年糕阿拉心头咋难熬;人家放炮仗阿拉敲破甏。 ” 就是当时我们这些穷孩子心理的真实写照)我身上穿的“新”衣服,其实就是没有补丁的长衫和用哥哥穿下的破裤子改的夹裤,不过那一双布鞋倒真的是新的,“新阿大,旧阿二,破阿三,烂阿四 ” ,没有补丁就算是新衣服,感觉已经很不错了。吃过昨天晚上母亲早就准备好的又甜又糯的酱板汤果,就得开始出去拜年了,当然先给母亲拜年,母亲摸着我的头说:“你又大一岁了!以后要听话。”然后到“堂前”里去参拜挂在正中上方的列祖列宗的神像(就是一些穿着清朝服饰的画像),很多人还会一群一群地结伴去庙里拜菩萨。最有趣的是去给长辈以及左邻右舍拜年.这时见面可不许说“你早!”母亲说:说了“早”字今年身上就会生“跳蚤”。出去拜年收获可就大了,一件小小长衫的前兜装满了大人们给的零食,虽然差不多全是农家土产,但偶而得到的一小段甘蔗、一二个橘子或一把金桔,就会令我欣喜若狂。
那时最热闹的是民间组织的跑马灯。七、八个人一班,一个人背上背着一只弯弯的架子,架子由头顶伸向他的胸前,大大小小的响锣交叉排列(好像叫“九面铜锣”),挂在架子上,他一边走,一边“咣彩咣彩”将铜锣敲得震天的响,四个孩子头上包着彩色头巾,身穿彩衣,骑着用彩纸或花布扎成的马灯在弄堂里、家门口边舞边唱:“哎格楞灯吆。。。。。。年糕无没糩也好! ” 各家各户都会拿出几条年糕、几只糩给他们。前脚送走一班,后脚又来一班,川流不息。另外还有“佯扫地 ” ,一个人头上扎着草圈,脸上画着花脸,打扮成小丑摸样,手提一把扎彩的扫帚,到人家门口,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佯装着扫地,口里不停地说着一些吉利话“嘟 ... 答 .. 扫到东,老板屋里盘青龙;嘟 ... 答 ..扫到西,老板屋里出锦鸡;嘟 ... 答 ..扫到南,老板屋里发大财,嘟 ... 答 .. 扫到北,老板今年造大屋。”然后也是乞讨点吃食、零钱什么的。
大年初一,一般不走亲访友,而是拜菩萨,拜祖宗;初二开始走亲戚了,那时的乡村小道上,你来我往,全是背着孩子、扶着老人的人们,手里提的不外乎桂圆、枣子,甘蔗、橘子等礼品,小河里船儿吱吱呀呀欢唱着,男男女女不是去走亲访友就是去赶场看戏。
母亲是基本不出门的,她是怕万一有客人来无人接待,而每当我们出门,她总要千叮咛万嘱咐,到了别人家里进门就得拜年,吃饭时一定要懂规矩,大人不动筷,小孩不可先吃:鸡肫,蚶子,鲤鱼一律不许吃;肉丸,蛋饺只能吃一个 ...... 我起初想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后来问妈妈:为什么吃菜还有这么多规定?妈妈说:一家就杀一只鸡,一只鸡只有一个鸡肫,蚶子和鱼是很贵的,也只有这一碗,如果先到的客人把它吃掉了,后面再有客人来怎么办!一定要等到所有的客人都来过了,剩下的菜我们才可以吃.听说有的地方还有用木头鱼红烧以后摆在桌子上佯装请客的呢。
过年的童年记忆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