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勒紧裤带过日子,好容易盼到过年,就是再困苦的人家,也会“借借易易”凑点钱到集市上斫一刀猪肉,哪怕只有“猫拖来”那样狭伦伦一条,然后再将家中养了整整一年不舍得杀的鸡或者鸭子一把抓来给宰了。
大户人家过年时都用“堂镬”来烧煮鸡鸭鹅和猪肉,这镬很大,上面还焊上了一圈高高的白铁皮或请箍桶师傅定制一只木制的大蒸桶,一次性就能烧煮很多很多肉食,从里边飘出来的阵阵肉香大人说这就是过年的味道,想想也是,这就是过年的香味。特别是猪头肉(应当叫利市肉)那奇特的香味,真的只有过年时才那么充满诱惑。
我们家没有堂镬,也没有那么多东西要用这么大的镬子来烧,母亲就用尺八镬分几次将要烧熟的鸡、肉等烧好了,然后将汁水一起倒在一只小瓦缸里。这是我就能吃到的就是一只“鸡心”,因为母亲说吃了“鸡心”记性好,读书就会乖一点。
晚饭时,哥哥把堂哥和邻居大伯、大哥等五六个人请到了我们家,说让大家吃年糕汤。大家谦让一番之后就坐了下来,母亲将切好的一碗白切肉和一盆子鸡爪子、鸡脖子和鸡翅膀端上了小圆桌,再用小碟子倒一点酱麻油,就先请大家喝老酒,大人们很高兴,到后来还大声的豁起了拳来。母亲给我盈了一碗年糕汤,又往里边放了二块肥肉和一块鸡肉,让我自己坐到小凳子上慢慢吃,年糕汤本来就是用汁水烧的,又放进了白切肉,碗边一片油光,味道真是好极了。接连几天,左邻右舍就这样互相到别人家喝酒、吃年糕汤。
这么简单的邻里之间的互动,当时就叫“分岁”。也算是作别旧年,迎接新年吧。
接下来,大户人家还要“谢年”,就是五更起来请菩萨(美其名曰“饗熹”),听说必须五性俱全:全鸡、利市头(全猪头)、全鱼、元宝、长面等等,点上大蜡烛,燃放炮仗,一家人还得恭恭敬敬地伏地叩拜,很是排场。而我母亲却是从来不谢年的,因为我们家是“五更饗熹,百无一件。”所以也就免了。
正是所谓的“人家放炮仗。阿拉敲破甏。”只得用一桌简单的羹饭(碗羹碗饭)来祭祀祖先了。
过年的童年记忆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