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耙砂”这个行业如今早已消声灭迹,不少年轻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行当的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在没有自来水的漫长岁月里,地处平原的乡下人饮用的大都是天落水,用“水溜”汇聚房顶上的雨水,再积聚到大大小小的水缸里,这就是“天水”,是很珍贵的哦,只是用来烧开水、煮饭或做菜,绝对不舍得用来洗涤,好在江南水乡河网密布,漕嘴河边到处都建有河埠头,这河埠头就是最好的洗涤场所。
姑娘嫂子们在河埠头洗东西,总喜欢家长里短,说东道西,一不小心难免有失手的时候,正在洗涤的东西从手中滑落掉入河中,反应敏捷的伸手一抓就又抓回来了;如若稍一迟疑,东西就很快沉入河底。在那缺吃少穿的年代,掉了任何一件东西哪怕是一只饭碗都是很心痛的,特别是新媳妇,怕被婆婆知道了挨骂,所以如果天气暖和就会立即让男人或孩子下水去摸,天气冷或叫不到人时就赶紧回家拿来钉耙,在钉耙的耙齿间扎上稻草,一耙一耙地将河底的东西摘上来,仔细地翻找,然而,好多东西在落水之后是半浮半沉的,飘飘忽忽很难判定沉到了那里,所以能找回来的希望是微乎其微,很渺茫的。因此,就有了“耙砂”这一行当。
耙砂师傅一般是在春夏之交天气转和(逐渐温暖)以后开始转战于各村的河埠头的。耙砂的工具就是一只带有长柄的编制疏稀的土箕和铁耙,这铁耙和钉耙不同,就像一把弯柄的铲子没有分叉。早半上(早饭后、中饭前宁波人称早半上)或午饭后,他们就在这河埠头基本上没有人洗涤的时候跳到河里,一只脚踩住土箕,两只手握住铁耙将河底的泥土往土箕里赶,然后慢慢地提起土箕在水面上淘啊淘,淘啊淘,漂去浮泥、杂物,剩下一些有用的东西,倒到岸边,再继续在河底耙啊耙的。
几个埠头耙下来,他们就会将耙到的东西集中起来:碗、匙、瓢、盆,还有菜刀、饭锅以及铜钱、铜板甚至戒指摊在地面上低价出售......这时闻声而来的妇女们就会围上来挑选自己需要的东西,和他讨价还价。一般来说从耙砂师傅那儿买的东西都比市场上便宜。
耙砂,看起来不用化多大力气,在我们小孩眼里整天泡在水里是那么的好玩。然而长大以后就慢慢地体会到他们的艰辛了。那时根本没有防护用品,他们光着膀子,只穿一条短裤,双脚踩在全是污泥的河底,还得用铁耙不停地搅动,上来时浑身上下全是乌漆墨黑的水垢,健壮的身躯整天被污水浸泡,被太阳暴晒,那油黑发亮的古铜色的皮肤在一层层地脱皮,有时候还会被河底的破碗片、菜刀割破脚底。现在想想,耙砂其实是一件多么的不容易苦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