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封塔,玲珑秀拔,巧甲天下。曾几何时,是宁波城区毋庸置疑的制高点,傲立三江口,镇守甬郡城,护佑着一方百姓。 天封塔命运轮回,历经千年,屡毁屡建,样貌轮廓肯定会有所变化。兴之所至,特搜罗了一些旧地图老照片,虽不能知全豹,窥一斑还是勉强可以的。它的初建年代有多种说法,官方资料显示始建于唐代,但一直到北宋,史料记载不多,图画更是欠奉。只能参照同时期的唐塔,比如现位于中山西路的天宁寺西塔,建于唐咸通年间,虽然现在低短了不少,但属于典型的唐塔,天封塔那时还只是称为僧伽塔,式样大致上是相似的,我猜的。 僧伽塔在南宋建炎年间毁于战乱,绍兴十四年(1144年),塔重建,正式命名“天封塔”,同时也是它的第一次亮相,不过既不是图也不是画,而是一个模型,塔形已完全是宋塔的标准照。 模型是同其他珍贵文物一起存放于塔基下的地宫石匣中,相当于现在的存档。上世纪八十年代,天封危塔推倒,需再次重建前进行了考古发掘,此模型也随之出土,如今的天封塔就是按此模型建造的,可谓首尾呼应,梦回南宋。 地图上首次出现天封塔是在宝庆《四明志》。宝庆《四明志》创始于南宋宝庆二年(1226年),成于绍定元年(1228年)。四明即当时的庆元府。志中有一幅罗城图,应该算是宁波建城后见到的最早的地图了,那时的郡城还是长方形,天封塔城东南。 在宝庆《四明志》编撰前,也就是嘉定十三年(1220年),一场大炎席卷了庆元府,众多古建筑遭遇了灭顶之灾,天封院和天封塔也未能幸免,废为民居。六年后,宝庆志不知是参照什么模样的天封塔画的不得而知,但肯定与绍兴年间建造的塔形不同了,塔层少了,底层也明显偏高,显得与众不同。 南宋之后,命运多舛的天封塔在元代泰定三年(1325年)经历了倒塌至顺元年(1330年)重建。明代先是永乐八年(1410年)维修了下,但两年后就遭雷击毁了三层,当年又修。之后在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又遇台风,塔顶被刮掉了,三十八年(1559年),当时的郡守周希哲又进行了一番重修。正好明嘉靖《宁波府志》成书于重修后的第二年,也就是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因此,郡治图中的天封塔是完好无损的。 下面这张据明嘉靖《宁波府志》绘的明鄞县县境图里同样如此 原图是这样的,比较模糊。 清代以前,天封塔的影像资料较少,到了清代史料古籍多了,自然影像也丰富了。经过顺治年间大修后,在康熙《鄞县治》(1685年)的郡治图里又是更新版的天封塔了,塔顶显得更高更长。 在平稳渡过康熙盛世,天封塔迎来了密集修缮期,雍正九年(1731年)和乾隆三年(1738年)接连两次维修,不过变化并不大,这可从清雍正《宁波府志》(乾隆六年即1741年增刻本)中的府治图和县治图中可见。雍正《宁波府治》府治图 雍正《宁波府治》鄞县县治图 历史在重复,乾隆十六年(1751年)台风又找上了制高点,又把塔顶给吹掉了,二十三年(1758年)继续重修,修后好的天封塔开洋荤有了张彩照。不过,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的宁波城守营汛界舆图里的这张彩照画得比较草率,连层级也少画了,倒是显得有点婀娜多姿。 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乾隆《鄞县治》城中水利图的天封塔形态依旧,不过旁边有了地塔的陪伴。“地塔”是指天封塔旁一片宝塔状的地形,这个称呼源自于康熙《鄞县志》,不过当时只有一张插图,在地图里未呈现。因此,这是两兄弟的第一张合影。 事实上,这也是清代天封塔最后完整的音容笑貌。嘉庆三年(1798年),一场意外人为失火,造成天封塔七级俱毁,各种新旧碑版无一幸存。天使断了翅膀,只剩骨架。奇怪的是,包括后面道光和咸丰年间,地图上的天封塔还是老样子。这张道光六年(1826)年宁波府暨慈溪县舆图里的天封塔虽然画得比较偷懒,“天封塔”的“封”也写错,但还是看得出是完整的一座塔。(话说,图的左上角是古慈城,和如今对比,大体轮廓竟还相仿,可见慈城古建筑保留得较完好。) 甚至,在《宁郡地舆图》(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或同治年间)里更是出现了历朝历代地图中最靓的一张图。天封塔在图中是所有建筑中最高大的,高高在上,傲视群雄。六角七层,灰黄相间,飞檐翘角,直冲云霄,真称得上玲珑秀拔,巧甲天下。另外,地图上第一次出现了天封寺的标注,还一标就俩。 咸丰《鄞县志》(1856年)里的城中水利图也是同样情况 难道嘉庆三年大火之后又修复过了吗?其实不是的,在之后同治《鄞县志》(光绪三年刻本1877年)里,同样的城中水利图和城池图中,天封塔就成了光秃秃的了,没有了飞檐翘角,嘉庆到同治期间也没有塔的维修记录,所以这才是天封塔当时真正的容貌。 还有更有利的证据。晚清曾担任中国海关福州和宁波税务司的美国人杜德维在1876-1880年期间,拍过大量关于宁波的照片,收录在他的相册里就有八十八张。其中有一张就是当时天封塔的照片,与同治《鄞县治》里的如出一辙。 光绪九年(1883年),一个日本陆军工兵叫美代清濯的,未经批准偷测盗绘了一张1:5000的《浙江省宁波府城图》。地图因为是俯视角度,故天封塔旁只标示了个六边形。 但是,在府城图的左下侧,另外单独描绘了1:250的天封塔,可见当时的天封塔在宁波城的地位。这是见过的最标致的天封秃塔,却反而感觉不认识了,而且画的塔像是四面的,应该是角度问题吧,否则地图上也不会标六边形了。 跨越十九世纪来到了二十世纪,天封塔被人搞成了艺术创作。1909年12月环球社图画日报第一百二十号第一页专门刊登了宁波天封塔的介绍:“……塔计十四层,七层有门窗,而七层无之。”明明是七明七暗,配图却把十四层(还有两层被房遮挡)全都画了出来,而且都画上了门窗。 幸好,照片不会骗人。1910年,历史学家JosepfLauterer编著中关于宁波天封塔的插图就是正常的七层,还有暗七层外观是看不到的。 宁波作为五口通商之一,早早就有洋人涌入,作为致高点,天封塔时常出现在他们的镜头中也就不足为奇了。这张照片有可能就是法国汉学家马伯1913年拍摄的,从大沙泥街自西向东的方向,可明显看出天封塔已完全是座斜塔了。 这时期,宁波的地图也多了起来。1914年《新宁波城厢图》对于宁波地形地貌研究很具有参考价值,因为这上面清楚的标注了城区内的各路水系。不过,对于天封塔的标注却用了个奇怪的符号,看上去也不太像塔,不知代表什么意思。 1925年,另一外国学者日本人常盘大定所著书中同样有天封塔的身影,可看到塔顶已杂草丛生。 1935年天封塔的倒影是重修前能找到的最后一张影像了 1935年寺僧发起重修,请的只是一帮非专业的泥瓦匠,就外表美颜一番,无实质性修复。1936年的《鄞县城厢图》上更是看不到变化,因为只有一个六边形的标记。 1956年,天封塔遭“八一大台风”(Wanda温黛)袭击后倾斜加剧,摇摇欲坠,苟延残喘。鉴于这种危险状况,1957年市政府拨专款抢修,这是解放后第一次修缮天封塔。维修工程以“不倒、牢固、省钱”为原则。修复时也末触及塔基,在每层壶门下面平座处,用钢筋打一个大钢箍,用模板包起来,大的空洞用砂石混凝土灌进去,小的空洞用砂石混凝土一层一层浇上去。塔身加固后,成了“变形金刚”,不伦不类,犹如“古塔穿了西装”,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韵。因破坏了原貌,天封塔也由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下降到市级。乍一看倒有点像1883年日本陆军工兵画的天封塔 天封塔的这副怪模样一直持续到八十年代。也正是那时起,各种宁波市交通图、导览图、宣传册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下图为八十年代宁波游览图上的天封塔,此时它已批上了彩装。这也是我们小时候亲眼所见的天封塔,所以可说是见怪不怪了,因为脑海中一直以为天封塔本就是如此。 八十年代初的宁波交通图上同样烙上了它的印迹 与此同时,天封塔还成为了当时永丰布厂注册商标。 天封塔在进入八十年代后,倾斜度仍在增加,塔壁开裂日趋加剧,到了台风季节,住在塔周围的群众纷纷写信给市政府要求做好安全防范工作。1983年4月5日宁波市人民政府向省人民政府发出市政发(83)19号“关于宁波天封塔拆建问题的紧急请示”,省文管会也向省人民政府提出紧急报告。1984年7月中旬省文化厅正式批复,决定对天封塔进行落架大修。 1985年6月18日,天封塔重修委员会与文物管理委员会联合在市人大会议室,邀请有关部门领导和专家、学者举行“天封塔设计方案研讨会”。经过认真的研究和热烈的讨论,与会领导同志和工程技术人员,就南京工学院和省古建维修技术中心共同设计的重修天封塔方案取得了一致的看法,认为天封塔系南宋绍兴年间遗物,八百多年来,此塔历经风雨,一直屹立在宁波城中,它具有一定的历史和艺术、科学价值。应尽快把天封塔恢复到南宋古塔原貌,这是全市人民和海内外甬籍人士的共同心愿。 1986年至1987年,文物部门又对天封塔塔基进行了抢救性考古发掘。塔基平面呈六边形,中心是地宫,基础结构从上而下大致可分为砖石基面、夯士基础和桩木结构三部分。 天封塔自元代至顺元年(1330年)重建后,时隔650多年再一次重建。 1989年12月,天封塔按宋塔风貌重建竣工。 关于此次重建,宁波天封塔重修委员会还特意发行了一块纪念牌。 1990年看到了天封塔重生后的第一张彩照 不过,1990年宁波交通旅游图和1993年宁波市交通游览图中的天封塔还未呈现修复后的天封塔真正样貌,滞后了好几年。 直到1994年的中国地理与旅游(宁波)地图里天封塔才真正展示出应有的模样,并且还专门配上了一张彩图。 三十多年来,天封塔一直保持着重建后的样貌,期间也经过几次修缮。本人只了解最近两次:2016年7月,天封塔因屋面和部分部件破损较为严重,又偶有碎瓦片掉落,进行了一翻修缮,并于年底前重新开放。 2023年2月11日开展保养维护工程,五个月后,于2023年7月17日恢复开放。 岁月悠悠,千年天封塔几经涅槃,依然镇守着宁波城,护佑着甬城百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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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01/03 07:11:16 来自 浙江
这倒是对的,保存了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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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01/03 09:50:00 来自 澳大利亚
发表于 2024/01/03 14:25:44 来自 浙江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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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悠悠,千年天封塔几经涅槃,依然镇守着宁波城,护佑着甬城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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