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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大昕与乾隆《鄞县志》的编纂  [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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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08/05 16:42:24 来自 浙江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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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大昕与乾隆《鄞县志》的编纂
(方宁)(宁波市史志研究中心)

摘要:清代乾嘉时期,许多考据学家参与到各地的志书编修当中,不仅提高了志书编纂的质量,而且进一步提升了地方志的学术价值。知名考据学家钱大昕便参与到乾隆《鄞县志》的纂修中,其“求真求实”“考证法”等治学理念和方法在该志的编纂过程中得到充分运用。乾隆《鄞县志》也被后世称为一部“考证严密、体例鲜明”的地方志佳构。

关键词:考据学 钱大昕 地方志书

清代,全国方志编纂进入一个繁盛期。由于清王朝在提倡修志的同时设置严密文网,实行文化专制,学者不敢私自修史,于是编修志书蔚然成风,大批著名学者参与了各地的修志工作。修志学者中影响最大的有两派,即地理派和历史派。地理派又称考据派,是编修地方志的一股重要力量。一些考据派学者曾参与到宁波地方志书的编修当中,其中就有乾隆时期著名的考据学家钱大昕。

钱大昕生平


钱大昕(1725-1804),字晓征,江苏嘉定(现为上海市嘉定区)人,从学于曹桂芳,因喜“古学”,不尚时文,乡试屡不中。乾隆十六年(1751)被召试赐举人。乾隆十九年(1754)会试中进士,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授编修,后又擢为翰林院侍讲学士。曾官任右春坊右赞善、詹事府少詹事、广东学政等。

大昕自幼聪慧,喜好读书。当时阮元和惠栋、吴江沈彤以经术著称,其学求之《十三经注疏》,又求之唐以前子、史、小学。大昕推而广之,错综贯串,发古人所未发。同样,对于中、西天文历法,他也能够剖析无疑,多有发明。他一开始以辞章著名,后来才研精经、史,于经义之聚讼难决者,皆能剖析源流。文字、音韵、训诂、天算、地理、氏族、金石以及古人爵里、事实、年齿,了如指掌。古人贤奸、是非疑似难明者,典章制度昔人不能明断者,皆有确见。曾参与《音韵述微》《续文献通考》《续通志》《一统志》的编修。所著有《唐石经考异》一卷、《经典文字考异》一卷、《声类》四卷、《廿二史考异》一百卷、《通鉴注辨证》三卷、《四史朔闰考》四卷、《潜揅堂金石文跋尾》等。

乾隆五十二年(1787),受同乡鄞县知县钱维乔之邀,参与纂修《鄞县志》,缜密考证,亲撰《鄞县志辩证》若干条。他主张修志应“据事直书,是非自现”,并认为“但使记事从其实,则万世之下,是非自不能掩,奚庸别为褒贬之词”,坚守“求实求真”的学术原则。钱大昕参与纂修的《鄞县志》,对旧志多所考辨,为清代方志之佳构。

二、乾隆《鄞县志》的编纂特色

考据学是一种治学方法,也可称为考证学、经学、朴学或汉学。早在汉代,这种考经证史的方法就被学者们在经学研究中广泛运用,只不过乾嘉学派进一步发展了这种客观而精密的研究方法。地方志书在古代被列为地理类书籍,这本身就在乾嘉考据学研究范围之内,地方志的编纂过程也是对前志校勘辨误的过程。所以,地方志的编纂与考据学的发展紧密相关。乾嘉学派学者在清代地方志书编纂中充分运用考据学的治学方法,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引经据典,无证不信;一是文字校勘、辨伪辑佚等方法的运用。

乾隆五十二年(1787),作为乾嘉学派代表学者之一的钱大昕,受邀参与《鄞县志》的编修工作,他“与邑中硕学搜罗考订,冗者汰之,缺者补之,伪者正之”,最终编出一部体例鲜明、内容翔实、考证严密的地方志书。乾隆《鄞县志》与同时代编纂的其他志书相比,有以下几个比较鲜明的特点:

其一,引文均注明出处。这部志书渗透着钱大昕等人的“求真求实”的治学理念,内容均“言出有据”,多加征引经典、专著、旧志,并对引用的材料皆注明出处,其中不明或存疑之处则细加考证,力求真实。该志的《凡例》中提到:

志中取材或据历代正史,或采地理书,或引旧志,或名公诗文集,或稗官小说,或家传志状,俱仿《咸淳临安志》之例,于各条下注出书名,庶无攘善之嫌,亦无杜撰之诮,或略加檃栝,则曰据,或曰采,或曰参用,要无失乎古人之本意也。公署、赋税、户口、兵制诸门,皆据公文、案牍,亦于各条之下注明某衙门来文、某科档册,以凭征信。


其二,非常注意选材的真实性。志书在征引材料时,细加甄辨,非常注重其真实性、可靠性,所以材料更多地采用旧志、正史、官府档案等官方材料,而较少采用家传等私人撰述。该志《凡例》中言:


……后人不信旧志而好采家传,乍阅之,风节矫然,徐考之,了无实据,假冒官资,造作故事以子虚亡是之言,欲令千秋尸祝,人心风俗之媮莫此为甚,成化、嘉靖志所补宋人传多坐此病。今稍汰其太甚者,而于辨证中详言之。若旧缺而今增,则必引据史传及名人撰述、文集信而可征者,不敢徇一家之私乘以滋后世之惑也。


编者认为家传容易造假,缺乏真凭实据,对它的真实性提出质疑。在增补内容时,很少采用家传,而是选择史传和名人著述、文集等信而可征的材料。

其三,注重对材料的考证。在乾隆《鄞县志》各卷中,编者广泛使用考据学治学方法,对引用的原文细加考证,辨伪存真。即使对于一些可信度比较高的正史、地理书、旧志等材料的内容,也不是一味地抄袭原文,而是对其辨别甄选后才加以采用。对于旧志等内容的考证辨伪均以编者按语的形式列在原文之后,光绪《鄞县志》亦遵此例。对旧志内容的存疑之处,主要有两种处理方法,一种是考证求实,以解疑惑。如:


车茂安言秦始皇留鄮县三十余日,则鄮立县由秦来旧矣(延佑《四明志》)。案:始皇留鄮县语见《陆士龙与车茂安书》,非茂安语,《延佑志》偶误。

鄞以堇得名,加邑为鄞,鄮,易也,亦加邑焉。《舆地志》曰:“邑人以其海中物产于山下贸易,因名鄮县。”(《延佑志》)。案:今县名虽因于汉,然汉之鄞城在今奉化境内,而古鄮城乃在县东三十里。《府志》“沿革”以鄮属本县,鄞属奉化,句章属慈溪,但据故城所在言之。其实今县境兼有汉鄞、鄮、句章之地,县之东乡为鄮地,南乡为鄞地,西乡为句章地,未可专举一县,兹遵《皇舆表》更正之。

是年移鄮治于三江口(《曹志》)。案:《乾道图经》云:“大历六年(771)三月,海寇袁晁作乱于翁山,而鄮县久弗能复,乃移治鄞,鄞东取鄮城财三十里,此鄮县徙治今城之始也。”今考《通鉴》,代宗宝应元年(762)十月,袁晁陷明州。广德元年(763)四月,李光弼奏擒袁晁,浙东皆平。又阅四年,始改元大历,大历六年(771)据晁就擒已逾十载矣。鄮为附郭之县,岂有久未能复之理,《图经》所言殆非其实矣。当时县治之移,实以三江口据江海之冲,为善后之备,非因故城未复而别立治也。诸志皆踵《图经》之伪,兹特援正史矫正之。

大皎山、小皎山,在县西七十里,即二韭山……(《四明山志》)。案:旧志不载二韭之名,今考沈明臣《游四明山游记》云:“小皎,村尽表石界余姚。”又云:“蒜坑,东山之阳,即大皎,鄞属也,则大、小皎为鄞境无疑。”

另一种是附之待考。有些内容仅有一条孤证(记载仅见一处)或者语焉不详,暂时无法得到确切考证,仍将其列出,等待以后再证实。如:


鸡鸣山,在鄮县。山有石井,上有铜瓶,着石有大石鸡,云从浮梁上飞来,今犹应扶桑晓(《十道四番志》)。案:鸡鸣山今不详何地,姑附此。若旧志谓境内无此山,即削之,则岂以现今樵夫牧竖所指名者为足据耶?

灵山,《郡国志》云:“山有石鼓临涧,若鸣则野稚翔鸣,故曰灵山。”(《太平寰宇记》)案:灵山今不详何地,姑附县东山之末。

动石山,在鄞县境。山有竖石,高五六丈,下有小石支之。暴风雨则自动,行于山者闻隆隆作声(《太平寰宇记》)。案:《寰宇记》不详方里所在,今从《明会典》次响岩山后。

梅园山,东浙碑材不能得,太湖石次之,梅园质颇近腻。今石孔久闭,佳者亦不易求矣(《四明山志》)。案:梅园山亦未详方里所在,姑附此。

鸡笼山、烽火楼,皆取形象以名,皆四明山之支派也(《宝庆志》)。案:诸山皆旧志所列,今不能确指道里远近,姑附之。

圣公山,县西四十里(《嘉靖志》);圣公岭,在县西七十里。壁立千仞,其中石室虚明,相传朱彦诚尝遇仙于此(《明一统志》)。案:圣公岭与圣公山同名而相去至三十里之远,当非一处,或四字讹七歟,姑附此俟考。


对旧志比较明显的谬伪之处则予以纠正,主要涉及到内容、文字和读音等辨析纠错。


瞻崎岭,县东六十里,在福泉山北。瞻见崎头海岸,因名(《闻志》)。案:瞻崎,《府志》俱作嶦崎,误。

厉山,县南五十里。顶有石,击之作?鼕声。并山而居者多吴姓,故称厉山吴(《嘉靖志》)。案:厉山,《宝庆志》列在县东三十里,误。

稠岭,县西三十五里。明嘉靖间海道副使李文进命于此设寨,至三十八年(1559)三月内倭奴从此入林村(《闻志》)。县西有稠岭接慈溪县界(《方舆纪要》)。案:《曹志》稠作鹫,土音相近而伪。


乾隆《鄞县志》中列在原文之后的编者按语,有考证辨析之辞,亦有补充解释之语,还有主观评论之言。通览全志,我们发现,按语大部分内容为纠错辨讹的考证之辞。按语犹如考据学家对于经书所作的注疏,这是考据学方法在该志中广泛使用的直接证明,也是本志的鲜明特点之一。

其四,列出“金石”一门。金石是考据学的研究对象之一,对金石的收录和整理,不仅可以开创志书资料搜集新渠道,而且可以进一步拓展和延伸考据学的治学范围。据该志《凡例》所言:

罗端良《新安志》曾立“金石”一门。明州故有刺史裴儆、王密二碑,出于李阳冰篆,又有韩择木开元寺碑、柳公权金刚经,今皆不复存存矣,兹据其见存者考而录之。宋元以前断碑只字悉著于录,明碑则择其文字之佳者。


卷二十三《金石》的概言又云:


郦道元《水经注》多叙汉魏碑碣,李吉甫《元和郡县志》亦录晋祠铭,舆地之书兼及金石,自昔然矣。鄞之碑刻见于赵明诚、王象之所录者,有李阳冰、韩择木、徐季海、柳公权诸迹,久失其传。即赵雪松观帖向在郡斋,今亦无有存者。云烟过眼,不独书画真迹为然也。兹据其见存者,唐、宋、元凡五十余通录其全文,以备参考,明碑八十余通,时代未久,但存其目而已。古碑虽失传,仍附见名目于卷末。因旧刻之沦亡,益知今所存者之当宝贵也。


《金石》这一卷,将唐、宋、元、明时期境域范围内所有的碑刻资料收录其中,共收录130多通,有的收录全文,有的只存其目。该志还利用金石资料考证旧志内容,纠正错误,如卷十一《名宦》内有一例:

阿殷图,字嗣昌,蒙古人。……(《嘉靖志》)。案:《嘉靖志》殷作般,今据石刻校正。


其五,专设“辩证 旧志源流”一卷。《辩证》中列出文种非鄞人、甬桥非甬水桥、王修非鄮令、唐有两徐浩、孔戣奏罢海味、张知白、王鄞江墓志不足信、汪氏三世官位不足信、陈瓘摄倅明州、朱文公未尝至鄞、陈德刚事不可信、陈著、王厚斋生卒年月、郑珞、奉化郡、观文府、管公明墓、王次翁墓、大观图经、娄寅亮上疏年月、袁桷上王深宁书、王罃奏从祀事、蒋晓非蒋猷曾孙、丰寅初、王鄞、贺知章朝英集、陈曦、陈槩、小江湖非西湖等条目,《旧志源流》中记载乾道《四明图经》、宝庆《四明志》、开庆《四明续志》、延祐《四明志》、至正《四明续志》、成化《四明郡志》、《宁波府简要志》、嘉靖《宁波府志》、康熙《宁波府志》、康熙《重修宁波府志》、康熙《鄞县志》、雍正《宁波府志》的卷数、编纂者、序文等。序文的内容主要包括成书之原委、修志之必要、志书之功能等。专设此卷,对前志舛误之处进行集中考证,释其疑惑,辨其正误,又溯其源流,理清志书编纂的发展脉络。“追本溯源、订伪纠谬”正是考据学最主要的治学方法。

乾隆《鄞县志》的学术价值
今人曹锦炎对乾隆《鄞县志》编纂过程、主要内容以及学术价值有个提要性的介绍:乾隆《鄞县志》三十卷、首一卷。(清)钱维乔修,钱大昕等纂。是志创修于乾隆五十年(1785),五十二年(1787)告成,翌年刊行。是志取材或据历代正史,或采地理书,如《元和郡县志》《太平寰宇记》之类,或引旧志如《乾隆图经》《宝庆四明志》之类,或名公诗文集,或稗官小说,或家传志状,体例仿《咸淳临安志》,于各条下注出书名。公署、赋税、户口、兵制诸门,皆据公文案牍,也于各条之下注明某衙门来文、某科档册,以凭证信。是志所述水利较前志为详。卷三十有辩证,对旧志源流作详细考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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