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中村- 东论东方热线·东方论坛-宁波论坛—

发表于 2023/05/22 16:07:56 来自浙江宁波

最后编辑时间： 2023/05/23 07:5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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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游山玩水最好是风和日丽的天气，但我偏偏在烟雨溟濛的日子独自来到“粉墙黛瓦掩绿树，古桥青溪映翠峰”的中村，仿佛走进一幅天然的水墨丹青里。中村位于余姚市鹿亭乡境内，关于该村名的来历，乡间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平衡说”，龚姓人居住在先，郑姓人后来居上，彼此为村名起纷争，后经双方和平协商，取中庸之意命名“中村”。另一种说法，该村在1954年以前正处余姚、慈溪、鄞县三县交界中心，亦是唐宋时越州与明州、明清时绍兴府与宁波府的分界之中，谓之“中村”。其实“中村”之名，因其“境跨鄞余之界”，即处于鄞县与余姚两县交界中间，故名“中村”。当然，还有一种出处则跟“二韭三菁”的说法有关，认为“中村”之名来自“中菁”这个古称。中村与我老家同属鹿亭，彼此仅一山之隔，但我30岁之前只闻其名，素未谋面，后应鹿亭乡政府郑国光先生邀请，生平第一次踏入中村，一下子被惊艳到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油然而生。算起来，这是第三次走进中村。先前两次有人陪伴，不免走马观花，感受不深。故此次孤身独行，悄然而入，以悠然自适的心境细细品味中村之美。兴许下雨的缘故，也非节假日，古村少了以往的熙来攘往，那份难得的清幽恬静，正可我意。我擎着伞，边走边看，不时信马由缰地遐想一番，仿佛饮酒微醺，又恍然身处梦中。中村之美，四时不同，春赏花雾，秋览落日，冬观霜晨，当前初夏时节，最应景莫过于这微濛细雨。烟雨里的中村清润灵秀，若隐若现，妙在含蓄，美得飘逸，那淅沥婉约的韵致和隽永曼妙的风味，恰似唐诗宋词里漫出来的意境。沿着晓鹿溪北岸洁净的路埠蹀躞。偌大的村落像凝固了时间，锁住了岁月变迁，让人有一种穿越千年的时空倒错之感。在浓荫的掩映下，溪水清澈，静静流淌，两侧民居依山傍水，整体保持白墙黑瓦互相映衬的格调，但在鳞次栉比的石垣砖壁、木栋重檐组成的传统楼宅之间，也不乏镶嵌有混凝土搭配琉璃瓦的现代建筑，由于规划控制得当，竟毫不突兀碍眼，彼此和谐连贯，交相辉映，在烟雨霏微里一派古朴素净。家家户户也别出心裁，有的院落种植一垄垄齐整的苋菜，有的屋顶栽了一盆盆葳蕤的葱，有的墙角溜出一挂挂蜿蜒的葡萄藤，有的壁头蔓延着一丛丛旺盛的爬山虎，一切都生机盎然的样子。每行百来步，在界墙转弯处或不同建筑群的间隔里，总会出现一条清幽的小巷，像人身上的经脉，延伸到每一户人家的门口。朦胧的雨帘里，这一条条窄窄的悠长的湿漉漉的石弄小巷让人浮想联翩，似乎期待袅娜地飘出一个丁香一样、撑着油纸伞的姑娘。踱到仙圣庙门口，朱门静闭，铺首低垂，抱鼓石前木料横斜，似乎闭门修缮中。据记载，仙圣庙南宋时始建于茅坪山巅，元代时迁建中村，清顺治十八年除夕夜遭火焚毁，康熙三年起重建。此时，嶒崚的马头墙峭立微雨，显得几许落寞，唯有廊檐下盏盏红灯笼，平添出一丝喜气。一抬头，黑匾额上“仙圣庙”三个繁体金字，浑厚遒劲，苍健质朴，乃姚江名宿魏振纲先生的墨迹。离仙圣庙咫尺之遥，便是声名远播的白云桥。白云桥初建于唐贞观年间，以后历有毁建，现存之桥重建于清光绪十六年，系陡拱式单孔结构，全长25.3米，桥基高1.1米，桥面宽3.8米，桥孔净跨12.65米，拱矢高度6.6米，桥北石阶22级，桥南石阶24级，造型高峻古朴，装饰和雕刻极富艺术性。距离百尺外远望白云桥，半轮横卧天空，半轮倒映水中，上下合璧恰似一幅动态的水彩画屏，又如通向仙境的一扇月洞门。烟雨霏霏下的白云桥笼着淡淡轻纱，隐隐约约现出半抹翠微远影和一痕斜树娟秀油绿的婷婷倩姿，映印在碧波粼粼里，美得令人心驰神往。走近桥头，但见石阶寂寥，栏柱斑驳，宛若一位沧桑老叟静默无语。石栏外长满簇簇野棘和一绺绺藤蔓，毛毵毵地像古桥的须发，缀着湿润润的雨珠微颤。 “野溪清浅度危桥，径策枯筇上紫霄。客路行随流水远，征人与坐白云高。”不知哪位有心人择取了南宋楼钥《资圣寺》和《雪窦道中》的诗句，拼凑成这首“白云桥”。虽不免张冠李戴之嫌，却也别有韵味，使古桥生添人文气息。我轻念着诗，踩着石阶一步步登上桥顶，在憨态可掬的望柱石狮前停下，收了伞，任窸窸窣窣的蛛丝细雨沾上额头，纤纤微凉。举目凭眺，整个中村烟笼雾锁，缥缈弥蒙，氤氲在如梦似幻的视界里。迤逦的山峦掩藏在缭绕雾霭里，时隐时现，偶尔露出数点黛色峰影，如髻若螺，又似佳人俏丽蛾眉。绿草芊芊的坡上，墨绿的蓊郁葱茏的是树丛，浅黄的大片大片的是竹林；山脚下一垄半亩的樱树、海棠、红枫，彼此夹杂一起，使单调的山野呈现出活色亮眼来。倘若在春季，遍地的油菜花、映山红、桃花、杏蕊竞相绽放，那便另一番姹紫嫣红、斑斓多姿的景致。溪两岸尽显一片清润油亮的色泽，连绵的樟树苍郁繁密，一株株枫杨树遒壮丰茂，还有粗挺的皂荚树和柔绵的柳树，一齐儿披着嫩绿的新衣衫，又像涂抹了一层鲜亮的油彩；但树里层的老叶和底部的枝干，在光线暗淡处透出深沉的幽绿。那一团一团深浅不一的绿，一股脑儿投映在微澜轻漾的溪里，洇成黄的、碧的、翠的、黛的彩晕，如同一幅流动的印象派油画。倘若晴日，抑或水波凝静时，明镜似的溪面清晰地印满蓝天白云、青山绿树和游人缤纷的倒影，形成亦真亦幻的景象。溪中央横躺着一排石步礅，水流穿过石礅间的空隙，瞬间发出飞湍泄玉的气势和嚯嚯响声，一道一道冲泻下来，融进幽深的石门潭，再经白云桥向怪石嵯峨的下游流去…… 临去时，断断续续的雨丝似乎已停息，天光也渐渐亮堂，漫山的烟气正慢慢弥散。清新的空气里弥漫着幽微的味息，如丝如缕，隐约似栀子花的芳馥，又仿佛龙井茶的栗香，沁人心脾。烟雨里的中村，如诗如画，似梦似幻，让人美不胜收，流连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