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有句老话,叫“勿吃楼茂记香干,生活做煞唔相干。”意思是最苦最累的活要做,但楼茂记香干必须要吃,否则生活就会失去意义。夜读一篇关于老字号楼茂记的文章,合上屏幕,记忆中的楼茂记往事变成一张张剪影一一闪过。
楼茂记西门分园的示意图,红色方块处即所处位置来源:1914年《宁波城厢图》
我与楼茂记的交集,应是1947年的《时事公报》广而告知的西门石桥头的那个西门分园。“现谋西区顾客便利起见,在望京桥设立分园……”广告中的楼茂记分园,即是我买豆瓣酱的那个酱品店,位于望京桥通往西郊路的西北转角处。如今仍能想起,楼茂记分园的店门朝东偏北,面朝西郊路的北墙约有两扇硕大的玻璃窗,在上街沿过往的行人能洞察玻璃窗内暗黢黢的店堂,而紧按望京桥北堍的东墙至少也有一扇硕大的玻璃窗,南墙临西塘河,筑有河埠头,店售的酱油等酱品大都靠船运来。楼茂记西门店,与当年沿街的商店类似,为前店堂后仓库。楼茂记在西门设立分园广告 来源:1947年4月2日《时事公报》
20世纪70年代初期的一个春节前,母亲叫我去楼茂记买豆瓣酱,从上街沿走过玻璃窗,右手拐进店堂,一股酱香味扑鼻而来。靠窗的墙壁不是酱缸,就是酱桶,中间木质柜台圈围长方形的买卖空间。幸亏当年的我长得高,以致递上柜台的甑不那么撩手。一位女营业员听我说买豆瓣酱,反问是不是豆豉酱。我愣了,以为大人所称的豆瓣酱与豆豉酱,是一种酱的两样称呼,而那位营业员却说,豆瓣酱是倭豆做的,豆豉酱是黄豆做的,价格稍微贵一些。最后买了便宜的豆瓣酱。回家路上,我为弄清二酱的区别而兴奋。不料,从篮子取出盛了豆瓣酱的甑时,手一打滑,哗啦一声响,甑与酱泼洒一地。等母亲下班,我虽将地面擦洗干净,但还是被她责怪。楼茂记招牌来源:网络
那是个物资凭票的年代,卖酱油和豆瓣酱的所谓楼茂记,其大门并没挂店名牌子,父母、祖母诸亲长辈,还有邻家的老人,皆通称其为楼茂记。买东西的时候如果弄堂口小店和大卿桥的烟杂店没有,大家都会说要不到楼茂记去买。每每过年备年货,父亲总拿油盄(音吊)甏到楼茂记打酱油,论甏打比小店论瓶打,每斤便宜一分。尽管大家不因其挂不挂牌而称其名,但印象中的楼茂记在当年不过是硕大的酱品店而已,没有广告中的香干。到了夏天,没挂店牌的楼茂记会卖一些如生厂的残次罐头油焖笋或油焖大头菜。楼茂记门面一景 来源:网络
望京桥南堍一直往南至马园路,便是宁波如生罐头厂。油焖笋,是我于楼茂记的又一记忆。在自然耕种的年代,夏天的时蔬品种比现在少得多,老宁波口中的“六月揾酱”是那时下饭少的写照。外婆长年吃素,祖母农历初一、十五吃素,母亲去西门菜场买菜,偶尔会在楼茂记买点油焖笋,打打牙祭。如生厂的一种油焖笋罐头 来源:网络
油焖笋,应是油焖竹笋。不过母亲所买的油焖笋,是一种大听罐头装。这种罐头呈凹凸状,抛得锃亮,有着白银色的铁皮包装。罐头外面既无商品名称及生产单位,也没贴那种上印名称之类的彩色招头纸,只是圆筒两端的一端上印浅黑色的数字,多为罐头的生产批号,因而这种罐头也称赤膊丁罐头。赤膊丁罐头,多为如生厂的出口转内销罐头笋,之所以内销,是因生产过程中,罐头出现变型或漏气,而成为残次品。油焖笋只有楼茂记有售,也就是只有颇具规模的酱品店才拆零出售罐头油焖笋,同时拆零出售的还有听装大头菜。宁波博物馆中楼茂记的场景 来源:网络
曾经家居筱墙弄,改革开放后几度乔迁,与楼茂记自然渐行渐远,时至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去忘年交张泰烈老师的新家,祝贺乔迁之喜。他说新家进去的门楼原是楼茂记门楼,可惜当时的我没意识。根据张老师女儿的回忆,我仿佛又见张老师家的那个门楼,从中又了解到有关楼茂记的往事,其中有曾经的注册地为大戴街2号。张泰烈先生发表报刊的文章影印 来源:1947年1月27日《时事公报》
23年前,叫儿子去新家所在小区的小店买酱油,儿子手拿酱油袋,兴冲冲地嚷嚷,“记茂楼来啦"。原来是儿子将酱油袋印的楼茂记说反了……巧的是当时的儿子,与我买豆瓣酱的年龄相近,此是于楼茂记的最后交集。之后,从新闻报道中知晓重挂老牌的楼茂记被认定“中华老字号”,中断了数十年的“勿吃楼茂记香干,生活做煞呒相干”一说,又渐渐流传于坊间......
来源:宁波档案
作者: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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