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春秋——逝去的岁月(4)
在这个戴帽班毕业的前夕,传来了“四人帮”被粉碎的消息。与此同时,由于“文化大革命”动乱而停止的全国高考制度恢复了!中小学教育开始逐步走上正规,学校各年级的考试制度开始恢复。我当老师以后,曾经一度觉得不可思议和难以理解的问题: 农村学校由“贫管会”(或“贫管小组”)决定学生毕业升学与否的荒唐制度——终于被文化考试的成绩好坏所决定了!当然,严重违反校纪有道德问题者除外。
记得那一年的学期期末,学校按照公社“教学领导小组”的要求,严肃认真地组织了期末大考。并且各班按主科考试成绩的总分,将班级前十名的学生姓名在校内张榜公布。特别是对总分前三名的学生,学校派人敲锣打鼓地给家长送“喜报”(当然不像现在的大红喜报,而是一张普通的记录分数的奖状)。这一措施在农村的学生家长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他们对子女在学校的读书学习开始重视起来,随意让学生请假旷课而帮家里干活的现象大大减少了!
但我作为班主任却遇到了一道“难题”:那时的学生“家庭成分”按规定还是登记在册的,而那次期末大考我班总分第二的恰是一位家庭成分(按当时来说)不好的女生。由于这个家庭成分问题,学校不准备给她家长送喜报。于是,学校领导找到我,让我以班主任的身份代表学校和她谈一次话。大意是先表扬她考试取得了好成绩,本来应该像其他同学一样给家里送喜报,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家庭成分问题,只能在学校里进行表扬,学校表示遗憾。学校领导说,谈话的尺度由我掌握:既要说明问题,又不能伤害学生的自尊心和学习积极性。 这可吧我难住了——该怎么说好呢?毕竟自己当老师不久,对青少年的心理特点把握不了,怕话说得“重”了不但会对该学生的学习积极性带来影响,而且会在心理上造成伤害。但班主任的职责所在——不得不进行一次艰难的谈话。
下午课外活动的时候,我把她叫到了办公室。这是一个清秀而文静的女孩,忽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有点腼腆地站在我面前,我先表扬了她长期刻苦学习的态度,祝贺她考试取得优秀的成绩。她兴奋得脸发红而高兴地笑了。但是我又尽量口气婉转的告诉她,由于她家里的问题,学校无法给她的父母送报告成绩的喜报,让她好好地给父母说明一下,因为学校也有难处。。。。。。霎时,她那兴奋的笑脸突然僵住了!——我永远忘不了这个孩子的脸部变化:明亮的大眼睛突然出现了疑惑而忧郁的眼光,眨了几眨,就慢慢地冒出了泪花。。。。。。她低下了头但始终没有说什么。看到学生这样的表情,我的心像被什么扎了一刀似的——难受极了。。。。。。那疑惑而忧郁的眼光久久地忘记不了。。。。。。
后来,在每周一次的班会课上,我高度表扬了她勤奋而刻苦的学习态度和考试取得的优秀成绩,当同学们纷纷向她投去钦佩的目光时,她只是红着脸低着头。。。。。。 当然,后来那个学生也是这一届初中毕业班参加升学考试后被县属高中录取的为数不多的学生里的其中一个。
几十年过去了,一直到大概是2009年的那次“戴帽班”的”同学会”(见以前我发在东论上的《啊!――难忘的“戴帽班”》一文),因学生们的热情邀请,我也有幸参加了他们的聚会。其间,在学生三五成群地来举杯向我敬酒时,那学生也端着酒杯来到我面前。虽然模样起了巨大的变化,但那双明亮的眼睛依然如旧!我欣喜地发现:兴奋激动好像要诉说什么的眼光,终于代替了当年疑惑而忧郁的眼光!
是啊——历史不会倒退。当年那令人困惑的“家庭成分”问题,今天的中学生永远不会再受到干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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