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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齑香飘出村郭,这是老宁波人离不开的味道!  [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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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22 09:52:46 来自 浙江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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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齑,就是我们平时吃的咸菜、雪菜,它是由上等的雪里蕻腌制而成。雪里蕻,顾名思义,耐寒,不怕冬雪。在宁波,秋收过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冷,田地开始荒芜,正适合种些在冰天雪地仍能存活的东西。咸齑在宁波虽没能跻身“宁波三臭”这块金字招牌,但它的美誉度和食用广泛度,在宁波人众多的压饭榔头中,绝对称得上名列前茅。

种在田间地头的雪里蕻 沈东海 摄(下同)


01
秋收后种雪里蕻
每年秋收过后,割了水稻,父亲就马不停蹄地背上锄头,到田里去开地,前前后后,分批次种下雪里蕻苗。种得早的,赶在年前,雪里蕻做成的咸齑就可以吃了。成熟的雪里蕻,品种好的茎秆粗壮,叶子挺括繁茂,有成人半个手臂高。收割下来的雪里蕻,有拣了老叶,就地放在田埂、篱笆上晾晒的;也有爱干净的,比如我家,用手拉车拉到家附近的河埠头漂洗干净,再用大畚箕一担担挑回家。这种做法的好处,就是腌熟以后可以直接吃。而洗过的咸齑,味道就淡了。

田里的雪里蕻

到家后,把雪里蕻一株株放在院子外的矮墙上晾晒。那时的矮墙,有许多四方如面包片的青石块。晒满一矮墙的雪里蕻,在冬日的暖阳里绿油油的,显得格外动人,充满了乡村的生活味。雪里蕻为何要晒,细究有几点:其一,晒过的雪里蕻水分变少,做出来的咸齑滋味更浓;其二,晒过后茎秆变得柔软,踩踏时不易踩断踩碎,这跟鲜茶杀青是同理。我爸说,晒过的雪里蕻更易变黄,品相更好看。老宁波买咸齑,都喜欢颜色蜡黄的。等雪里蕻晒瘪了,像少女一头柔软的秀发,便可以装进大畚箕里,挑进家里腌制了。节俭惯了的母亲,趁忙完的间隙,还会把那些细碎的,或者抖落的雪里蕻茎秆收集起来,用几根雪里蕻茎秆做绳子,将它们绑成一捆捆女孩子般的小辫子,一同腌入缸里。

02
腌咸齑的必要步骤
我家有五六只水缸,各有各的用处,又乱用不得,比如拿咸齑缸去酿酒,酒一定不好喝。这几口缸每年闲下来时,又需放在院子里,装满天水后泡着,时机一到,再派它上场。人与缸似乎已形成一种默契,人从没把它们忘记,而它们又将自己多年积攒下的精华一直保留着。这时,老父亲已从暗间里把一袋盐背了出来。这盐是我们叫做海鲜生意的小叔买的,一大编织袋雪白的粗盐,量大,价格也实惠。用粗盐自有好处,撒起来方便还不易融化,不像我们平时吃的细盐,一入水就化了,盐全沉到了缸底,上面的雪里蕻却没吃足盐。

刚腌下的雪里蕻

这时,在缸底撒上一把盐,将雪里蕻一株株码齐,平铺两层,人便可以站在上面踩(宁波老话叫“闹”)了。记得儿时,我也踩过几次,我学父亲一样脱了鞋子,光脚踩在上面。父亲乐呵呵地不停指挥我,让我用脚后跟踩雪里蕻“根头”(植物近根处),还说叶子一踩就扁,不用多用力。而那时,我人小,体重轻,踩雪里蕻的根头,像啃一块硬骨头,好似没什么反应,于是只能硬用力。而雪里蕻的根头又像石头一般“石骨铁硬”,皮嫩的我,做事又太认真,疼得龇牙咧嘴,却还不忘用力。那缸不大,缸底又有点不平,人沿着缸沿不停踩动,在“咣当咣当”的节奏中,轻微地晃动。那时人小,胆子更小,个子又瘦高,技艺也不好,生怕从缸上摔下来,被爸妈一顿臭骂不说,还把这么好的一缸雪里蕻给糟蹋了。所以每每踩雪里蕻时,我总是略佝偻着身子,扶着墙,以防发生意外。等我渐渐长大,可以自如地在上面踩踏时,时常感觉这是一种农民劳作式的芭蕾,又像是跳“嘣嚓嚓”的迪斯科,带有鲜明的动感和节奏。雪里蕻越踩越高,人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将家中熟悉的一切,以另一种视角,重新审视一遍。

现在不像从前,在卫生上进步非常明显。比如,现在腌雪里蕻,人脱了鞋子,洗净双脚,穿上高筒雨靴,就可以爬到缸里踩了。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绕着缸沿一圈又一圈,将雪里蕻踩严实了,人爬出来后撒适量的盐,再放一层雪里蕻,人爬进去再踩严实,如此反复,直到腌满一缸。踩雪里蕻,没什么技巧,唯一的要点就是要把它踩实,不然空气灌入容易坏。当然你也不能乱用蛮力,若是将一缸雪里蕻踩得稀巴烂,那做出来的咸齑软趴趴的不脆口,也不好吃。这时,再撒上几把封口盐,而封口盐的比例,相对而言比下面的盐要多一点,这样可使盐分慢慢下沉渗入,不会造成面上的雪里蕻吃不足盐。最后铺上一层稻草(现在用得少了,收割机割稻,稻草都被人收走了),压上一块咸齑石头。

腌了半个月的雪里蕻

压咸齑的石头大小、分量很关键,不能用太轻太小的,不然以后咸齑一出水,压不实,做出来的咸齑松松散散,就没了那个味,还容易坏。因此老宁波把家族里有身份地位的人,说成是“咸齑石头”,意指能压住那些像咸齑一样想上浮、爱调皮捣蛋的小鬼。当然咸齑石头也不是越重越好,压得过重,腌出来的咸齑比较老,不脆,甚至会如宁波老话所言“重石头压出臭咸齑”。如此这般,这缸菜就算腌好了。

若有人细究盐与菜的配比,父亲说他全靠经验。他从没称过雪里蕻的分量,也没算过加盐量的多少,但父亲每次腌得都咸淡正好。他不是没有独特的经验,用他的原话说,冬天的时候,因天气冷,盐相对可以少放一点,这样腌出来更鲜,也不易坏;天热时腌咸齑,盐相对就要多一点,但鲜度也会逊色一些。这跟中国人炒菜一样,你看哪个厨师做菜,还称分量,做到一定程度,连菜的咸淡都不用尝了,这就叫熟能生巧吧。当然腌咸齑要注意的事也是有的,比如忌晒太阳,不然咸齑容易走色坏掉;比如不能腌得太满,一般要留半个手臂距离,生怕缸口有裂,以后一出水,再加上咸齑石头一下沉,咸齑水就容易溢出来。

缸里的咸齑

要问父亲与别人腌咸齑有何不同,那还是有诀窍的。比如他腌了一星期,要将咸齑全部拿出来翻一翻,据说能把憋在里面的辣气透出来,这样腌咸齑也黄(熟)得更快。如果用大缸腌,就很难做到这一步,毕竟太费工夫。经验足、用古法、不嫌麻烦,这便是父亲腌咸齑比别人好吃的全部诀窍。这可不是我自吹自擂,三叔是个吃客,用他的原话讲:“阿拉大哥腌的咸齑吃过,别人家的都不要碰了。”

03
人见人爱的地方美食
若是小家庭想吃这样的咸齑,如何腌?倒也有方法。将雪里蕻切碎,加盐,“虐”(揉搓)熟,等它出了水,装进玻璃瓶里,压实,便算做好了。腌完菜,看天气与温度而定,等上一个月左右,咸齑水漫过石头,石上挂着几个大小不一的气泡,卤水呈灰青色,满屋飘香,宁波话叫“转味”了,就差不多可以吃了。抱起咸齑石头,扒开稻草,挑出一株色泽金黄、咸香扑鼻的咸齑,忍不住用手指掐下一根长长的咸齑,将一头送入嘴里,像吃一根长寿面一般,咬食。这时越嚼越香,越香越要吃,也等不及做了,直接拿到厨房生切一盘咸齑丝,盛出一碗开水泡饭,就开始吃了。这味道没的说了。当然讲究点的人,可以浇上几勺麻油或菜籽油,那味道更香了。

洗干净的咸齑,适合小家庭腌制

切成咸齑碎,加盐搅拌,“虐”熟

装瓶压实后的咸齑

我爸每年都要到城里卖几天的咸齑,那些“老宁波”翻着日历,扳着手指头,估算着时间,就等着我爸过去。有时一到那,一群人蜂拥而至,几桶咸齑,被一群人围着,这个要一大袋,那个说来几斤,最后来个老主顾,说剩下的她全包了。这些年年来买的老顾客,每每说起,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每天早上拿生咸齑浇上麻油下泡饭吃。

腌熟了的咸齑

我家的咸齑,从十二月前开始吃起,一直可以吃到四月的春笋季。那时的咸齑再贵,我们都不卖了,要留半缸做咸齑笋干。用自家咸齑做的咸齑笋干,不论送人,还是卖钱,都能讨个欢喜,卖个好价钱。等笋季快过,剩下的,父亲就要把它们全部切碎,压实,塞到玻璃瓶里,挤出咸齑水,瓶口再放一层盐,旋紧盖子,放到阴凉避光处,可以吃到年底。偶尔也把春笋刨成笋丝,和咸齑搅拌均匀,压入玻璃瓶内,依上面说的做法,味道也非常好。这样的咸齑,弄到最后,自家吃的却最少,不是分赠亲友,就是一个个跑过来讨要。


咸齑笋干

咸齑冬笋

咸齑卤炖梅童鱼

咸齑在宁波是一道家喻户晓的美食,因为它平价,亲民,好吃。不论是单独作为一种食材,还是与各种菜搭配,都大放异彩。比如宁波人喜欢拿它与普通的鸡蛋,不可多得的冬笋、鞭笋,价格昂贵的大黄鱼同煮。不多会儿,一盘鲜香可口的菜端上来,有时竟能喧宾夺主。这道菜味道蛮好,全靠一碟咸齑;这道菜不好吃,咸齑没那个鲜味。本是配角的咸齑,成了这些菜提味的关键,这些菜好不好吃,就全看这盘咸齑的好坏。当然话说回来,现在的年轻人,特别是时髦的女孩,不喜欢吃咸齑。她们觉得咸齑是用粪缸腌的,用臭脚丫踩出来的,之所以鲜,那是因为附带了脚丫的臭味。对此,这误解就有点太深了。


宁波人对于咸齑总是有一份偏爱。这里用一句宁波老话“三日勿吃咸齑汤,脚骨有点酸汪汪”做总结,是再好不过的了,它足以见证咸齑在宁波人心中的地位。

-end-

宁波档案原创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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