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我的父亲》(7)
一九四九年五月,在隆隆的炮声中,“八一”军旗飘过灵桥,宁波解放了! 面对崭新的天地,父亲怀着年青人的理想和报国热情,考入国营宁波鱼市场任经售员,一九五零年调至浙江省水产厅杭州市南星桥鱼市场。一九五二年被抽调到浙江嘉兴地区水产资源调查队,一九五三年调至浙江吴兴县菱湖镇(即过去拍摄茅盾抗日小说的电影《林家铺子》之地),创建吴兴县菱湖种鱼养殖试验场(即浙江省淡水水产研究所的前身)任内塘分场场长。
当我和姐姐随母亲从宁波迁到菱湖去的时候,试验场已有相当规模。内塘分场在菱湖镇一个叫“洋南田”的地方,是典型的“杭嘉湖”平原风光。十分土地有七分左右是鱼塘和桑树地(养蚕,当时的“菱湖丝厂”全省闻名)河湾港叉星罗棋布,出门全靠小船,还有两头有拉绳的类似我们宁波养鸭人使用的“鸭蛋船”似的小小摆渡船,把走惯了宁波石板路的我新奇得不得了。 内塘分场大概有二十多口大小不一的鱼塘(小的不到一亩,大的有两亩多),有十来个养鱼工人,两排草房子,而场部的围墙只是竹篱笆罢了。但是对于幼小的我来说,最感兴趣的却是两支护场的步枪,但父亲非常严厉,从来不让我碰,只有在他外出开会时,我才有机会跑到在场部值班的工人那里把枪摸个痛快。
记得父亲常做的有几件事我还清楚地留有印象:一是每天早中晚三次量鱼塘水温,风雨无阻,如他不在则必嘱咐他人量和记录。二是每星期两个晚上教工人唱歌,事先把歌词写在一快小黑板上,然后他唱一句大家跟一句,我呢——常常混在工人堆里乱吼一气。。。一个调皮的青工常常指着小黑板上的字“考”我,不认识就“罚”我讲宁波话,“石骨铁硬”的宁波方言常常把他们逗得哈哈大笑。有一次,我不知怎么灵机一动:用宁波话故意骂了一句,他们竟然没有听出来,把我高兴得和他们一起哈哈大笑。。。 回忆中记得最牢的是《咱们工人有力量》这首歌, 这也是我从小学会的第一首歌吧!在过年的时候,父亲还把母亲接到分场部(那时我们在菱湖镇一个叫“卢家湾”的地方租房住),让她特意裹我们宁波风味的“猪油汤团”给全场职工吃,刚好有一个工人请假不在,后来听母亲说还让人特意送了一碗过去。
有一年隆冬,好象是星期天,父亲在家,那时天气特冷,河里冰封。乡政府突然派人来通知父亲,让他去镇上研究所本部开会,因为到内塘分部水路“被封”(冰冻了——平时本部有一艘小汽艇,有事情就开来接人,我也有时“借光”坐过,好快!)所以只好让乡政府帮忙通知到。父亲为了早点赶到,决定自己划船去(走陆路要绕两个小时),那小船是所里特造的,平时可以用脚划,他穿了棉衣就出发了。不料,村里小河冰薄,小船可以破冰划得动,一到村外大河冰厚却划不动了!于是,父亲干脆蹲在小船船头,用船桨边敲冰,边划船,边前进。。。 正是看岸边“红妆素裹”,观江面“千里冰封”——好一派浙北风光啊! 父亲也许沉浸在诗情画意之中——正敲得起劲,谁知用力过大,脚下一滑,重心不稳:“扑咙通”一声,早已掉进河里冰窟窿里啦!不好——棉衣进水,马上越来越重!幸亏他鱼行出身识得水性,顾不得寒冷,冒出头来马上拼命攀上小船,敲冰划到岸边,什么也不顾,“叽里嚓啦”一路小跑到家中。我和母亲一见,吓了一跳:见他头上好象“蒸汽”腾腾,而身上却往下直掉碎冰屑(原来一路急跑,里面出汗,外面棉衣湿透却结冰啦),母亲催他赶紧换衣,父亲边换衣边瑟瑟发抖着,却还对母亲笑着说了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啊!”
一九五七年,在“大办农业,大办钢铁”、“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和“钢铁元帅升帐”的大跃进的口号声中,淡水水产养殖试验暂停。内塘分场被撤消并入菱湖研究所本部 (工人们在自愿的原则下,部分随父亲到研究所继续养鱼,部分各自回家了)。
父亲任研究所机关管理员,我们举家也搬到了菱湖镇。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浙北小镇,四周江河环绕,镇内也小河纵横,依水傍河多的是茶馆(回忆中和现在的“周庄”没有什么区别),镇西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大江叫“龙溪江”。此江北通湖州、上海,南及德清、杭州,还连贯大运河。 而当时吴兴县著名的“吴兴中学”不在县城湖州市,却在此镇上(据说现在还是省一级重点中学),足见此镇非同一般! 这时,全家已经在菱湖聚齐(大哥在宁波三中毕业后也到了菱湖),母亲说,本以为全家可以在一起过安定的日子了,可父亲那鱼行工人的耿直秉性和刚正不阿的处事原则——注定他在机关是待不长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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