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我的父亲》（4）（5）（6）- 东论东方热线·东方论坛-宁波论坛—

发表于 2022/06/24 12:36:42 来自浙江宁波

楼主

回忆录：《我的父亲》（4）壮丁训练还没有结束，宁波就沦陷了。政府官员有的逃走，有的摇身一变——成了伪政权里面的要员。侵略的目的是掠夺，为侵略战争的需要，日本鬼子同样在宁波地区大肆掠夺各种物资。父亲终于没有当成兵，进入抗日军队的行列。仍在半边街鱼行，当然，他早已满师，凭着他的肯吃苦，讲义气秉性和强壮的体魄，已经成为行里的“骨干”了。地位也仅次于“阿大”，而且“先生”在派活的时候开始让他独当一面，和对待阿大一样一视同仁了。那时，为掠夺渔民的海产品，鬼子对镇海关外面的有关海面已经进行封锁，特别是去渔港沈家门一带的洋面，经常有鬼子的炮艇巡逻，一发现渔船就任意搜查和抢夺海产品，渔民反抗时甚至把渔船开炮打沉，其凶恶的手段和十六、七世纪的欧洲海盗和现在的海上恐怖分子没有什么区别。渔船无法自由地进港来，海上货源一断，鱼行生意发生了严重的危机！在侵略者的铁蹄下鱼行面临倒闭的危险。老板指示先生无论如何要维持下去。几经斟酌，先生决定兵分两路，双管齐下采购运输货源：一条走陆路，过灵桥，沿江东五乡公路（有时也乘航船到东吴）过小白岭（鬼子设有哨卡），到象山一带收集水产品；一条走水路，搭乘渔民不起眼的单桅渔船，出镇海关，到沈家门、普陀、六横岛一带找老关系渔家。每路人马也只有三，四人（先生认为人多了显眼，只是选了几个精干的年青伙计），分别由“阿大”和父亲带队，跑两次后就水陆互换一下。“先生”则在鱼行坐镇。那时，父亲已经成家，每出去一次少则五天，多则一月，母亲在家整日提心吊胆坐立不安，她曾经回忆说：“解放前最困难的日子就是你父亲为鱼行“跑单帮”（押货）的时候，有一次出海押货回来碰上日本人，差点就回不来了。”这话引起了我们弟兄几个的好奇心，空了就缠着父亲让他说说怎么回事情。在我们多次要求下，父亲告诉了我们那次死里逃生的经过。依稀是四十年代初刚入秋不久的日子，父亲他们在六横和普陀一带采购了不少海货，有黄鱼鲞，乌贼鲞，海蛰，白蟹。。。。。。等等，因为货多，为稳妥起见，老板指示“先生”也“出山”一起押货，其实是怕父亲年轻脾气大，处事太刚，万一有情况对付不了。所以，先生和父亲一起到了普陀岛，那里有一个熟悉的渔民老大（姓张，后来成为父亲生死之交的好朋友），全部货物运到他那里后，就让他雇了一条单桅风帆。待装上货以后，已是下午，趁着有东北风，当即扬帆开船，准备连夜驶往镇海关。假如一早能够入关，进入甬江问题就不大了（先生说，镇海的关卡，还有那江北下白沙的水上警察检查站里，老板都有关系）。船上除了父亲，先生，姓张的老大之外，还有一个渔民和一个鱼行小伙计。宁波的洋面是“东北风，吹潮大”，开船以后，因为顺风顺水，船速很快，一个小时以后，回头一望，普陀岛已经隐隐约约，快看不见了。听着船首“哗哗”的破浪声，“先生”和父亲心里充满了喜悦：他们知道，这一船海货假如能够顺利地到达宁波鱼行，那么，鱼行下半年的生意就没有问题了，伙计们的生计也就得到了保障。海水蔚蓝，北风呼呼，月白色的风帆像一个鼓足了气的巨人拉着渔船在海面上“嗖嗖”地往前窜。心情一松，疲劳袭来，连日的奔波终于松了一口气，父亲靠坐在舱壁，微微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先生！先生！”突然，姓张渔民老大的不安惊叫声使父亲一下子跳起来，张眼一望，渔民老大的手指正紧张地指着东南方向的海面：“不好！是日本人的巡逻炮艇！”父亲定睛观察：果然，在远处蓝白浪花翻滚处，一条灰色的炮艇正向渔船直追而来！隐约的马达“突突”声也似乎听到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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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度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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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06/24 16:10:11 来自浙江宁波


在文中读到了当年日本鬼子的罪行。历史不能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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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风袖月@wech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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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06/24 16:39:49 来自浙江宁波


写的真好，画面感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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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力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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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06/24 16:48:36 来自浙江宁波


文笔记录细腻生动，抗日时期宁波商人的艰辛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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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yh1b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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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06/24 16:54:28 来自浙江宁波


5和6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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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度山人 2022/06/25 14:21:38 来自浙江宁波举报 0 回复

谢谢关注！

回复网友：这是15年前的回忆帖——那时还在上班没有时间是匆匆而就的。。。现在有感重发。退休了有了点时间所以得检查一遍错字标点，以力求准确。但年纪一大眼力退化，所以不得不慢慢发了——请多见谅！

hyh1b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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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06/25 01:07:10 来自中国


阅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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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心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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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06/25 09:48:13 来自浙江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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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江雪a@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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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06/25 14:42:14 来自浙江宁波


回忆录：《我的父亲》（5）渔船上的人一阵紧张，“先生，怎么办？”大家等“先生”拿主意。 “老大，先不理它，船是否能再快点？”先生对姓张的渔民老大说，那老大赶紧到后面拉帆系绳处调整了一下帆的角度，“哗——”船头的破浪声音更加大了。然而就在这时，“嘘——”的刺耳声划过渔船，“嗵——”帆船前方二三十米处溅起了冲天的水柱！“不好——日本人开炮啦”渔民老大惊叫起来。为了抢夺区区一船鱼货，日本武装部队的巡逻艇竟然对中国一条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的普通渔船开炮威胁——这就是侵略战争的逻辑，也是强盗的逻辑! “老大，落篷吧！”看着越来越近的炮艇，先生无奈地说，因为继续逃跑肯定会被打沉，渔帆船航行是靠风向和海流的，船上没有马达，别说跑不过炮艇，连机帆船也跑不过的。“阿友，你莫响，准备好“良民证”我来对付。”（为跑“单帮”，鱼行早给每个伙计都做了当时的“良民证”）先生怕父亲卤莽,就嘱咐他沉住气。船帆一落，船马上慢下来，在海面上顺流漂着。一艘大约五六十左右吨位的小炮艇很快靠了上来。“停下检查！停下检查！”一个穿便衣的家伙拿着一个喇叭话筒凶狠地喊着，风虽然不猛，但浪涌颠簸，炮艇好不容易和渔船平行慢慢靠近，待船帮相差一米左右时，艇上放下两快有铁钩的特制跳板，搭上渔船，然后由那个穿便衣的打头，一下子过来了四个拿刺刀枪的日本军人，牛皮靴踩得舱板“嗵嗵”直响。先生早已经迎了上去，两手空拳一抱，连连作揖：“辛苦！辛苦！”那便衣（当然是翻译）并不领情，大声喝问：“哪里的？”又伸出三个手指继而扬起手掌：“是否这个？！”先生知道他是指抗日的三、五支队，赶紧拿出“良民证”递过去，那翻译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想必早知道是“跑单帮”的，他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货物呢：“船上装了什么货？”不等回答，手一挥，那四个鬼子兵早已到中舱，伸出刺刀挑开了盖货的篷布。于是，一船丰富的海产品呈现在他们眼前。强盗的眼睛发绿了，四个鬼子高兴得哇哇乱叫，转过头来向炮艇上的鬼子又作手势又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那炮艇上的鬼子又叽里咕噜对翻译说了一通什么，那翻译一连声地“嗨”着，然后转过身来，神气活现地对先生说：“你们这些海货，日本人征用啦！”随手装模作样地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银洋，看也不看，抛到先生手里。又向四个日本兵一挥手：“快快的！”那四个鬼子兵把枪往身上一背，一弯腰，每人抗起一菩货，往跳板就走。父亲的眼睛冒出了愤怒的火焰，这可是奔波了个把月的货物啊！风餐露宿，他想起了采购这些海货的艰辛和诚实帮助的渔民，想起了鱼行生意的艰难和正等钱买米的母亲，而现在，强盗就在眼前抢夺！拼了——年青的血性唤醒了他抵抗外侮的意识！（父亲说，假如旁边没有炮艇，那么五个对五个，尽管鬼子有武器，但近身搏斗，他们也许不是宁波“半边街”人的对手）他不易察觉地移动着身子，待为首的日本兵经过他身旁，脚一伸“扑通”一声，那鬼子摔了个嘴啃舱板，一菩黄鱼鲞，一半散落在旁边舱板上。鬼子爬起来一看：一个怒目而视的中国青年正对他冷笑。 “八格！”二话不说，猛扑过来一拳砸向父亲的胸膛！父亲一侧身，借势一拉鬼子手腕，膝盖一蹲，别住鬼子小腿“扑嗵”又是一声——那鬼子第二次啃了船舱板！两个回合，快得其他人还没有反映过来！这下鬼子大怒，爬起来拿枪在手，狂叫一声，刺刀对准父亲的胸膛“呀”的一声，一个前进突刺，闪亮的刺刀直面扎来！周围的人脸上全变了色，“阿友！”另一鱼行伙计眼见情况不妙，惊叫一声想过来救，但被早已放下货菩的其他鬼子挡住了，说时迟那时快——眼见刺刀扎到胸前，父亲大喝一声，身子一侧，避过锋芒，顺势两手早已闪电般抓住枪身，力贯双臂将刺刀牢牢地夹于腋下。。。鬼子见刺不进去想抽出来再刺，然而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一时把旁边的伙计，船老大和三个日本兵还有翻译看得目瞪口呆 ——空气也似乎迸住了！ “阿友，别胡来！” 先生最早清醒过来，知道赤手空拳是拼不过的，更何况旁边炮艇在啊！赶紧一面拚命地向父亲使眼色，大声喝住父亲别动手，一面早已掏出两包“老刀牌”香烟，一包塞到翻译的口袋里，一包拆开又挨个分给翻译和三个日本兵，一个劲地说好话“先生！先生！他的是伙计！别气别气！”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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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度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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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06/25 14:43:45 来自浙江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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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波语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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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06/25 16:08:47 来自浙江宁波


像《亮剑》魏和尚，单挑日本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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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洲狮8 2022/06/26 10:04:37 来自浙江宁波举报 0 回复

现实中相去甚远。

碧波语落 2022/06/27 09:59:58 来自浙江宁波举报 0 回复

演员蛮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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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爱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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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06/25 17:59:43 来自浙江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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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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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06/25 23:26:22 来自浙江宁波


政府官员有的逃走，有的摇身一变——成了伪政权里面的要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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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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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06/27 10:07:30 来自浙江宁波

最后编辑时间： 2022/06/27 16:14:09


回忆录：《我的父亲》（6）待翻译脸色一缓，先生赶紧上前对父亲一瞪眼：“阿友！”同时尽力一拍父亲肩膀并顺势把他拉到身后，对那拿着刺刀枪满脸怒气欲罢不能的鬼子作着揖，又指着船舱装满货物的筐菩连作“请搬”的手势。这时，夕阳西下，炮艇上的鬼子传来“呜哩哇啦“的催促声，那翻译赶紧对鬼子挥手“快，快！”就这样，光天化日之下，一船货物被日本人强行抢去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四合，鬼子巡逻艇扬长而去。帆船还在海面飘着，没有货物了——怎么办？是否还回宁波？先生考虑再三，决定乘横边风到最近的沈家门一带想办法，总不能两手空空回鱼行吧？于是转舵向东南，谁知转向驶行不久，在灰蒙蒙的夜色中，右前方突然亮起一道探照灯光，光柱扫了几圈后直射在渔船上（原来那巡罗艇没有走远，因为逆风，等听到马达声音已经很近了）正在吃惊时，“轰”的一声，一发炮弹落在船头，把前舱炸了个窟窿，船身猛烈一震，海水马上汹涌而入，船头开始下沉，好在大家都在后舱，“轰——哗——”又一发炮弹炸在船舷旁，激起的海水把他们淋了个透湿：这时大家意识到鬼子下毒手了——要炸船！先生当机立断，立即大喊“我们跳海逃命吧！大家不要游散！”有经验的鱼民老大马上揭了几快较大的舱板，让大家抱着舱板跳离鱼船，当又一发炮弹落到船上时，他们已经攀着舱板，拚命地跟着老大往远处有黑沉沉岛影的方向漂游过去。。。。。。　　　父亲回忆说，好在他们全都有点识水性，而两个渔民老大又很有经验——凭海涌，看天上的星星就知道大约是在什么海面，让大家一起抱攀着木舱板，提醒大家千万别漂散，当大半小时后，冻得差不多浑身没劲实在坚持不住时，却有幸漂到了一个无名荒岛，昏昏沉沉躺到天亮。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天亮后又发现了渔民的“小舢舨”，于是终于得救。后来几经转折终于到达那姓张渔民的家中，真是死里逃生！父亲认为那次涉险多亏了姓张的渔民老大——因为在海里漂游时全靠他把握方向呢！于是和那渔民结为生死之交——成为最贴心的海上朋友。后来因为世事变化，几十年没有音信，但父亲一直没有忘记他。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们全家随父亲从省水产研究所“精减下放”回到宁波故乡后，那姓张的渔民老大辗转打听到父亲的消息后，专程从普陀岛搭乘来宁波渔船，几经周折到老家小村家看望父亲，同来的还有两个渔民。父亲待以上宾之礼，谈笑甚欢，并摆酒招待，（喝酒时不许我们小孩上桌），还频频向他们敬酒。。。那时我在读小学，觉得十分奇怪，就问母亲：是哪里来的亲戚啊？爸爸怎么这样客气呀？母亲回答：不是亲戚，但那是你爸爸最好的“下洋朋友”！（也许从那时起，我对“朋友”一词有了具体的形象）父亲后来说朋友就是能够“同患难，脱布杉”的人，当然，我似懂非懂，只是对他们带来的海货中有两只用网裹着的巨大的青蟹感到兴趣：那青蟹差不多有半个小脸盆那么大，一个大螯钳就有孩子手般大——直到现在，我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么大的青蟹。八十年代中，我早已经参加工作，所在单位组织我们去普陀岛旅游，父亲知道后特意叮嘱我一定要去拜访那渔民老大。遗憾的是当我在普陀岛按父亲提供的地址，打听到他所住的“龙头村”时，才知道他已在一年前故去，终于没有再见到这个有侠义肝胆的朴实善良的渔民。回来后把情况和父亲一说，他十分伤感，苍老的面庞上，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里冒出了泪花。（待续）